她没有说话,只是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,也拿起一本书,安静地翻看。
当她不存在,我继续拧动扳手。
沉默地共处了十几分钟。
就在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,她忽然开口。
“怀昼,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外勤的时候吗,在青海。”
“那次你为了找一块三叶虫化石,一个人跑进了戈壁深处。手机也没信号,我差点以为你丢了,找了你整整一夜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。
“找到你的时候,你抱着那块石头,累得睡着了,身上都是沙子。”
原来是试图用共同回忆撬开话题。
“记得。”
放下扳手,我平静地看着她。
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,我却继续说道:
“当时我犯了野外作业的大忌,单独行动,脱离团队。回去之后写了一份五千字的检讨,并且被取消了下一次的出勤资格。”
“但是我不后悔,那是我最喜欢的化石。”
“我把它带回家,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。”
“可是一个月后,我出差回来,发现它不见了。”
楚习茹脸上的喜色,瞬间凝固了。
她的眼神开始闪躲,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。
“我找了很久,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,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,难过了好几天。”
“直到后来,我在庄云亭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它。”
“他说,谢谢师姐送的礼物,是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呢,好喜欢。”
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空气仿佛变成了黏稠的胶水,楚习茹脸涨得通红。
“怀昼,那次……那次是个意外。”她急切地开口,声音干涩。
“当时正好是我评副教授职称的关键期,庄云亭和他爸爸,正好到我们家里来做客……”
“云亭一看到那块化石,就说很喜欢,我导师也开口了,我不好不给,我……”
“不用解释了,我知道你想说自己身不由己,说那关系到你的前途。”
可我之所以那么宝贝那块三叶虫化石,不是因为它有多稀有,也不是因为它有多完整。
只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,靠我自己,一个人在野外找到的。
年纪越大,人的心力,只会越来越弱。
我已经干不成为一块石头翻山越岭这种事了。
那个年少鲜活的我在时间里慢慢死去,只有看着那块石头,我才觉得他和我同在。
既然楚习茹觉得不重要,可以随手送人。
那我对她,也无所谓了。
我的沉默,让楚习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惶恐。
她从口袋里急切地掏出一个用丝绒盒子,双手捧着,推到我面前。
“怀昼,我记得的,你看你看这个!”
“这个比那块好一百倍!是我托人从德国买的,早就想给你了,一直没找到机会。”
可她的手还没掰开盒子,门外就传来急切的敲门声:
“楚老师!不好了!出事了!”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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