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让我不安的是媒体关注。“被拐十年女孩奇迹归家”的新闻登上头条,记者整天堵在楼下。警方破获大型拐卖团伙的新闻更是添了一把火。我成了名人,却不情愿的名人。
开学第一天,我被安排进江州最好的中学。班主任特意向全班介绍:“这是安冉同学,她刚刚经历了一段不平凡的时光。”
同学们投来好奇的目光,窃窃私语。我低下头,手心出汗。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我想起在养父母村里被指指点点的日子。
下课后,几个女生围过来:“你真的被拐卖过吗”“那些坏人打你吗”“你是怎么逃出来的”
问题像箭一样射来,我无法呼吸。勉强挤出个笑容:“对不起,我不想谈这个。”
她们交换着眼神,悻悻离开。我听见有人嘀咕:“有什么了不起的,不就是被拐过嘛。”
那一刻,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从“安冉”变成了“那个被拐卖的安冉”。这个标签将长久地跟着我,无论我喜不喜欢。
家庭生活也有诸多不适。母亲过度保护,每天接送上下学,甚至想要陪读。父亲则努力补偿,买来成堆的衣服和玩具,都是他想象中十三岁女孩会喜欢的东西。
但我早已不是六岁的小孩。十年的磨难让我早熟,对那些洋娃娃和公主裙毫无兴趣。我更关心如何补上落下的功课,如何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。
一天晚饭时,母亲又做了满桌菜肴,全是根据拐卖记录里我小时候的喜好来的。糖醋排骨、草莓奶昔、蜂蜜蛋糕——但现在的我对草莓过敏,吃了糖醋菜会胃痛,这些是养父母家的饮食留下的印记。
“不喜欢吗”母亲失望地看着我几乎没动的食物。
我实话实说:“妈,我现在对草莓过敏,吃太多甜食会胃痛。”
母亲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:“对不起,妈妈不知道你这七年是怎么过的都吃些什么”
于是我说起了养父母家的饮食:北方的面食、咸菜、简单炒菜。母亲听着听着就哭了:“我可怜的孩子,连喜欢吃的菜都变了。”
那晚,我无意中听到父母争吵。
“她根本不像我们的冉冉!”母亲抽泣着,“习惯、口味、说话方式全都不一样了!像个陌生人!”
父亲叹息:“婉婉,七年啊,孩子总要变的。我们需要时间重新了解她。”
“但我想要的是我的冉冉!那个六岁的小女孩!不是这个这个疏远的青少年!”
我的心像被针扎般疼痛。原来不止我觉得陌生,母亲也有同感。我们都在寻找那个丢失的小女孩,但她真的已经不在了。十年的时光改变了我,也改变了他们。
第二天,我发现母亲在我房间哭泣。她手里拿着我小时候的照片,对比着床上的我——那个沉睡中仍皱着眉头的少女。
“妈”我轻声唤她。
她慌忙擦泪:“冉冉,妈妈只是想你。”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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